心中有感,赵威低头疾书,字里行间带著毫不掩饰的急切:
    “师父:昨日又添一事,母狼难產,折腾半宿才生下四只黑崽,倒与大黑一个模样。”
    “云秀昨晚上吵著说想吃酸杏,我让二小上山找找,这月份怕是难寻,却是不知上哪里能买到,只恨没有提前准备上,实在是遗憾。”
    “试验田的稻苗长势正好,就是天太旱,每日得盯著灌溉渠,生怕哪处漏了水。顏专家说下月初该追肥了,我照著他留下的方子配了些农家肥,不知道合不合规矩。”
    “最重要的是,云秀的肚子不等人,您也知道这乡下的条件,我心里实在没底,您要是再不回来,我可真是夜不能寐。”
    “您再磨蹭不归,徒孙们该不认您这师祖了。徒弟赵威敬上!”
    写完把信纸折成方块塞进信封,赵威快步走到院门口,二癩子正背著包在石碾子上蹭鞋底的泥。
    “把这个务必寄出去,地址写得清楚些。”
    赵威把信封递过去,又塞给他两块钱,“用加急的。”
    二癩子揣好信,拍著胸脯保证:“师父您放心,这事儿包在我身上!等我到了城里就去邮电局,保证三天內送到!”
    他跳上停在路边的驴车,那接送的人扬鞭时,他还不忘回头喊:“等小狼崽满月,我再回来喝酒!”
    驴车軲轆碾过石子路的声音渐渐远去,赵威转身往试验田走,刚到田埂就见黄毛蹲在渠边发呆。
    “看啥呢?”赵威拍了拍他的肩膀,黄毛指著水里的倒影笑:“师父您看,这稻苗都没过脚踝了,比被毁前的那一波苗,可要壮实多了。”
    赵威蹲下身,指尖划过稻叶:“这可是能救命的苗,得像伺候祖宗似的盯著。”
    他忽然想起什么,“对了,你知道哪儿有酸杏不?我给你师娘寻一点来。”
    黄毛挠挠头:“山上的野杏都已经熟得掉了吧,不过,也许有人採摘多的晒乾了当零嘴吃,这个师娘能吃吧?”
    “这个也行,这个果脯最好了,有多少我要多少,拜託你去找找吧!”
    黄毛眼见著没有什么事了,倒也爽快的去了。
    他去的別的村的。
    他们本村的人,哪有什么酸杏,夏天的果子有些多,都是吃的苹果桃子梨子,还有好些李子。
    这杏子太酸,除非是家中有孕妇,会有人去採摘,不然的话,是入不得大傢伙儿的眼的。
    况且,老话还常说,杏是伤人的,在他们榆树囤,就没有吃杏的这种事情。
    回到家时,云秀正坐在院子里晒太阳,手里拿著针线给小狼崽缝布窝。
    原本是要给自己肚子里面的孩子做小衣的,但想想时间有些太早,怕人笑话她,这才隱忍下来。
    王彩姑端著餛飩从灶房出来,蒸汽把她的老镜蒙上了层白雾:“快让你媳妇趁热吃,我在汤里臥了俩荷包蛋。”
    云秀舀起一个餛飩吹了吹,突然往赵威嘴边送:“你也尝尝,娘的手艺越来越好了。”
    赵威张嘴接住,烫得直吸气,惹得母女俩都笑了。
    柴房里传来母狼低低的叫声,赵威端著碗肉汤进去,很快就传出小狼崽的奶声奶气的哼唧。
    午后的阳光暖融融的,赵威坐在门槛上编竹筐,准备给稻田搭个遮阳棚。
    云秀靠在他肩头打盹,肚子还不能看出弧度,但是这瞌睡却是很足,一天要睡十多个小时。
    这日子难得的寧静,可惜,很快就被人给打破了。
    ……
    隔壁李家坳。
    黄毛带著赵威的嘱託经过这里。
    这李家坳和榆树囤有些不对付,早些年因为一桩强迫的姻缘,两村人还动过手。
    这一次,十里八乡很多村子,都来他们村挖水渠对抗乾旱,就这个村的人没有动静。
    他们不是高傲,就是懒而已。
    当然,还有一些些的忌恨之心,不愿意向榆树囤的人低头。
    反正,他们可以去別的村借水,从別的村那里挖水渠,也是一样的,而且,还能省不少的事情,別提有多聪明了。
    黄毛心里本就打鼓,可一想到,只是从这里地方经过而已,应该没有什么问题,还是硬著头皮进了村。
    村里的晒穀场上,几个汉子正光著膀子玩牌九,菸捲头扔得满地都是。
    黄毛从这儿经过,就被个络腮鬍拦住:“咦?我认得你,你是榆树囤的,来这儿干啥?”
    “榆树囤的?”原本还在玩乐的年轻人吗,顿时丟下手里的东西围了上来:“好啊,你这胆儿也是够肥的,竟然敢跑到我们跟前来晃,不想活了是吧!”
    黄毛攥著手心,笑得有些拘谨:“几位大哥,麻烦让让,我只是路过这里,你们总不能连路都不让我过去吧!”
    络腮鬍嗤笑一声,一脚踹翻旁边的马扎:“我们村的路,凭啥给你们榆树囤的人走?”
    旁边立刻有人起鬨:“就是,你们村乾的缺德事,不会这么快就忘了吧?”
    黄毛连忙解释:“那都是过去的事了,和我也没有关係吶……”
    “我呸!”络腮鬍眼睛一瞪,拳头就挥了过来,“你说没有关係就没有关係?老子还说冤有头债有主,就是你这傢伙的问题。”
    黄毛没防备,被打得踉蹌后退,撞在石碾子上,后腰一阵发麻。
    他想跑,可被几个人围了起来。
    有人扯他的头髮,有人踹他的腿,嘴里还骂骂咧咧:“让你囂张!让你断子绝孙!看你们以后还敢招惹我们村的人不!”
    这话让黄毛气得肝疼,那做缺德事的人,是他们村的一个混帐东西,对方早已经遭了报应了,没有想到,现在,却是由他代为受过,这简直是无妄之灾。
    但,黄毛痛得狠了,也不是个好惹的。
    他红著眼扑上去,抱住络腮鬍的腿就咬,疼得对方嗷嗷叫。
    同时,下意识的把赵威教给他的那些个拳脚功夫也施展开来。
    一拳一脚的打上去后,这才发觉,这些人也不过是个纸老虎,被他三拳两脚的,就打退了好些人。
    於是,这些人个个带伤的看著他,眼里的杀意似乎越来越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