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三爷此话一出,那些负责押送的官差都看了过来。
    人群中,一个穿著黑色劲装,手臂和腰间却戴著军中將士特有的护臂的青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见眾人的眼神都集中在自己身上,他才走上前,“驛站昨日走水,烧的只剩下个空架子了。
    寧三爷,我不知道你为何一定要去驛站,但你看看宴王,还有其他人,他们能坚持到驛站吗?”
    寧三爷回头一看,谢辞渊躺在担架上看不清,可寧家眾人早已经精疲力竭,尤其是寧老夫人,几乎站都站不住了。
    寧三爷颓然弯腰,终是什么都没说。
    那王靖康见状,又把鞭子甩的劈啪作响,“都给我安分点儿,一间房一两银子,吃食饮水也拿钱买。
    所有人给半个时辰吃东西,谁再惹事,明日中午依旧不得休息,不给饭吃!”
    眾人又累又饿,连抱怨的力气都没有了,看著眼前摇摇欲坠的木屋,也不再嫌弃。
    宴王府这边眾人为了保护谢辞渊,只要了一间房。
    进屋后两个护卫將担架放在土炕上,护卫玄烈主动道:“我去找人换点吃食和水来。”
    云九倾狐疑的看过去,“你们有钱?”
    那护卫从腰带的夹层里掏出一叠银票来,看上去面额还不小。
    “赶紧收起来。”云九倾忙示意他將银票收回去,顺手从谢辞渊手里撬出一直金耳环来递给玄烈,“用这个去换些乾粮,再换几个水囊来。
    別跟人起衝突……”
    宴王府的护卫们早就得了要被流放的消息,他们身上的衣服都是做过手脚的,藏的银钱够用一路了。
    虽然谢辞渊一开始就將云九倾抢来的东西捏在了手里,可实际上谁也没真的打算用一个女人的体己来换那么多大男人的吃食。
    闻言玄烈还有些犹豫,还是老管家看得开。
    “財不外露,王妃的东西是所有人看到了的,且先用著吧,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不是王妃的了。”
    云九倾猛点头,玄烈这才起身离开。
    云九倾又使唤另一个护卫,“你们去帮我找一些和这个粗细长短差不多的木头来,我是为了王爷好,相信我。”
    谢辞渊身边的护卫们不见得有多信任云九倾,但胜在聪明。
    知道眼下不是搞內訌的时候,所以留了老管家和一个护卫在谢辞渊身边,就各自忙活去了。
    云九倾蹲在抗炎上使唤老管家,“莫叔,我会些医术,趁机给王爷检查一下,麻烦你给望望风。”
    老管家没动,直到担架上的男人哑声吩咐,“莫叔,听她的。”
    老管家这才摸到门后站定。
    那是一个很巧妙的位置,既能观察外面的情况,又不会让门外的人看到地上的影子,发觉里面有人在那儿窥视。
    云九倾意外的眨了眨眼,宴王府,就连莫叔这么一个老头子都不简单啊!
    遂小声道:“王爷,我是云九倾,我今日为您探过脉,您应该察觉到了吧?”
    男人缓缓睁开眼睛,褐色的瞳孔一眨不眨的盯著她。
    明明他双目失明,那样子,“看”过来的时候,却依旧威慑力十足。
    “楚京人人皆知明慧郡主的女儿是个文不成武不就,没品没德的废物,却不曾说你还会医术。
    你就没什么要与本王解释的吗?”
    好好的一个帅哥,偏偏长了一张不会说话的嘴。
    要不是因为你是我祖宗,你看我乐意搭理你么?
    云九倾脸上笑嘻嘻,心里妈卖批。
    “都混到被流放的份儿上了,王爷您还有什么值得让人图谋的,怀疑试探什么的,趁早歇了吧。
    我尽力治好王爷的身体吗,王爷护我安然到北荒,买卖自由,交易公平,您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她说著,重新握住谢辞渊的手腕。
    之前行进途中多有顛簸,诊脉的结果难免有失精准,这会儿难得有机会,不重新诊下脉可惜了。
    只不过,饶是见多识广如云九倾,诊完脉后也不由惊嘆了一句,“心臟和髕骨皆有异物嵌入。
    肺腑还中了神经性毒素。
    就连经脉里都是毒,这副德行,你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男人褐色的瞳孔微微张开,虽然极力保持镇定,但还是表现出了他的惊讶。
    “本王身受重伤,天下皆知。
    但中毒之事,从来无人知晓,你到底是什么人,你冒充云家那废物到本王身边来究竟想做什么呢?”
    说话的时候,他的手已然抵在了云九倾脖子上。
    云九倾没看到兵器,但微凉的触感告诉她,这个男人真的打算杀了她。
    她深吸了一口气,“我就是云九倾。
    之前云道唯为了討好皇帝將我嫁给你,今早亦为了表忠心与我断绝父女关係。
    我在楚京孤立无援,却占据著云家嫡女的身份,王氏母女不会容我。
    我只有一个要求,带我到北荒,还我自由身。”
    脖子上冰凉的触感並未消失,男人温热的呼吸喷洒在颈侧,犹如毒蛇一般,让云九倾浑身发寒。
    “即便你说的都是真的,你这身医术又作何解释?”
    男人危险的抵近她,“別忘了,明慧郡主是本王的堂姐。
    本王不是第一天认识你,你会不会医术,本王会不知道?”
    云九倾心下一紧,这还真是。
    原身与宴王谢辞渊並非素不相识。
    但谎言既然说出口了,就要坚定的將自己都骗过去。
    於是她冷静道:“我无品无德,只是一个人人唾弃的废物,王氏母女都如此容不下我。
    你觉得,他们若是知道我不仅琴棋书画皆优,还习得一手好医术,我还能活命吗?”
    高明的谎言,讲究似是而非。
    云九倾的话七分真,三分假,就连谢辞渊也摸不清真假了。
    不过本来也没指望云九倾能立即招供,他也不失望,顺势道:“那你已经给本王诊过脉了,如何,能治好本王吗?”
    云九倾不答反问,“王爷脑部最近受过重击?”
    谢辞渊拒不回答。
    云九倾冷声道:“这个问题,关係到我治疗王爷眼睛的方案选择。
    若是王爷头部受过重击,便是脑袋里淤血压住了视网膜,导致王爷眼睛暂时失明。
    我只需用药將淤血化开,王爷的眼睛就可以重见光明了。
    但若是其他情况,我还得做进一步的诊断。
    作为患者,你既然同意让我为你疗伤,应该做到最基本的配合。”